“晓慧姐，对不起，晓慧姐，对不起……”
“这是他最后留下来的话，那时候战况紧急，我甚至没来得及在他带领突击队员冲锋上前时，听他多说几句遗言。”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馒头，或许那场攻城战的最终结果，不会这么顺利，也许，那时候的抗战情况，还会更加的艰难几分。”
“馒头，是位英雄，真正的英雄，他泼洒在这片大地之上的鲜血，是那么的炙热、滚烫！”
“当时参加进入突击队的所有成员，他们都是英雄，值得被永远的被后人铭记于心。”
冰冰抿紧嘴唇，双眼中已然蓄满了泪水。
黄炜等其他热心市民，也是一阵沉默，像是在为那些逝去的灵魂，默默哀悼，闭目悲恸。
但反观其他人那副无比悲痛，深深受伤的模样。
王晓慧的反应，却出奇的平淡。
她的脸上仍旧挂着浅浅的微笑，眉眼间的皱纹，勾勒出了温柔慈祥的弧度，她只是在笑，轻轻地笑。
周老对于王晓慧的冷静态度，很是意外。
难道这位晓慧女士，竟然如此的坚强？
在骤然听说了如此沉重的消息后，居然还能保持这般态度。
这也未免有些太过坚强了吧！
周老听说，很多人在遭遇到超出生理极限的痛苦以后，会表现的比平时更为冷静，镇定。
但那只是没有爆发出来的缘故。
一旦爆发，情况只会更加严峻。
所以，周老试着开导着说道。
“晓慧女士，逝者已矣，还请你不要过度伤心，馒头他……”
没等周老说完，王晓慧那苍老却很是轻柔的嗓音说道。
“馒头是一位我军的英勇战士，能够为了国家和人民，为了抗疫救亡而牺牲在最前线，是他的光荣，对我而言，我为他感到高兴。”
“这个曾经义无反顾想要杀出家乡，参军入伍的孩子，走向了对他而言最好的结局。”
“能听到这些，我真的很欣慰，周老。”
“我为我的馒头，感到开心！真的！”
“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然是现在这个年纪，早已对生死看得很淡了。”
“现在的我，心中只有一个愿望。”
王晓慧那密布皱纹的手，拿起那一封馒头写下来，却迟迟没有寄给她的信，却并未急着抽出来看。
而是看向了周老。
“周老，您那里，是不是有一张和馒头的合影呀？”
“能不能让我看看？”
周老缓缓点头，从贴身的绿色军包中，取出那张战友们的合照，轻轻推到王晓慧面前。
老人那双略有些涣散的双眼，一下子就聚焦到角落处畏畏缩缩的小个子身上，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来。
“我记得馒头的母亲，过去和馒头说过，那些洋人的照相机，是能摄魂夺魄的，千万不能拍照片！”
“当时啊，其实是我出的主意，我联合着馒头的妈妈一起逗他玩得，结果他还真的相信了。”
“那么多年，都还记得。”
“想来，要让他拍下这张合照，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吧，肯定是连哄骗带吓唬的，对不对？”
周老也被这位老人乐观，冷静的情绪所感染。
渐渐从方才那强烈的死亡悲怆之中，脱离出来。
听到这话，回想起当时馒头躲着镜头走的模样，也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是啊，想让馒头拍一张照片，可是不容易呢。”
“这个傻小子。”
王晓慧再度轻轻说了声。
语气中没有责怪的意思，有的只是宠溺。
她的手指，轻轻的在那张黑白照片上摸了摸，看着照片中那张黑黢黢的年轻脸庞。
她不由自主的也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个时候，家里没有拍照的条件，所以从馒头十四岁那年离开家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馒头，不知道他到底会长成什么样子。”
“是长高了，还是变胖了，还是变得更壮实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月越发久远。尽管我不断在心里重复着，想要记下馒头的模样，可他的那张脸庞，还是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现在，他的模样，终于重新变得清晰了，谢谢您，周老，让我能在七八十年后的今天，再度看到年轻时候的馒头。”
王晓慧吸了吸鼻子，声音终于有了一些哽咽。
但不是悲伤的哽咽。
而是带着对充分的欢喜，所涌现的哽咽之声。
“我等了他一辈子，等他征战归来，等他得胜而归，而今终于是等到了，等我死了以后，就请将我和馒头葬在一起吧。”
“生未同衾，死愿同椁！”
呜呜呜。
房间内外，听着老人这一番认真诚挚的话语，不由哭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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