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杨翠玲一口气种了四亩花。当地把棉花叫花,把鲜花也叫花,这样似乎会叫乱,事实上担心是多余的,当地人有办法区分开来。说棉花的时候单叫一个花,说鲜花的时候就叫花儿,不经意间就把二者轻轻巧巧地分开了。种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育苗、栽种、打叉、打药、拾花……有点时间全让花挤走了。杨翠玲当然知道种花很麻烦,可她还是种了。
地里棉花该打药了,杨翠玲赶三赶四地忙活,到太阳落山时终于打完了,等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再也支撑不住了,吃完饭就关紧了院门,在院子里打扫出一片地方来,拉了条蒲席,找了毛巾被和枕头放上去,在压水井里打了半桶水提到屋里,再把开水瓶里的热水兑了,踢拉着拖鞋,脱了衣裳洗了个澡,拿出干净的背心裤头穿了,顺手拿了把蒲扇,关了厦檐下堂屋门口的灯,就舒舒服服地在蒲席上躺下了。正要睡着的时候,几只蚊子没脸没皮地闯了进来。杨翠玲驱赶了几次,反惹得蚊子怒不可遏,越发地肆无忌惮了。杨翠玲就有点恼怒,也不想跟蚊子们一般见识,爬起来找了瓶花露水往身上、席上毫不留情地一顿猛喷,喷完,旁若无人地接着睡下了。蚊子们恼羞成怒可也无可奈何,只好虚张声势地嗡嗡了一阵子,见杨翠玲再没反抗,才旗开得胜地往别处寻欢作乐去了。杨翠玲一向不是惹是生非的主儿,既然蚊子们不再惹他,她更懒得搭理蚊子们,乐得心安理得地睡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几滴冰凉弄醒了,正迷糊着,忽地一阵风吹过了过来。杨翠玲机灵一下坐了起来,她知道暴雨就要来了,急忙收拾东西往屋里跑,一只脚没来得及收进屋暴雨就瓢泼一般地倒了下来。杨翠玲拉了灯,看着地上明汪汪的一院子水被硕大的雨点砸得稀里哗啦的晃荡着,心里叫起苦来,她花了差不多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把花地打完药,这下子全都白忙了。杨翠玲心疼的不是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和力气,而是花地,要是药不了虫,那可就糟了。她仿佛看见满地的虫子正横冲直撞地撕扯着花叶、花蕊、花桃……一如在撕扯着她的心一般,丝丝穰穰地疼起来,就急得什么似的,不觉叹气起来。夏天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没等杨翠玲的气叹完,雨已经停了,只有院子里几棵树的树叶,实在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才不得不扭一下把身上的雨水扭下去,啪地一声落到地上,在寂静的夜里这声响格外脆生。即使这样她也睡不着了,就怨起老天爷来,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她累死累活的前脚刚打完花,心里的轻松劲儿刚一冒头,后脚雨水就劈头盖脸地下了,真是不叫人安生啊!怨完了也还是这样,老天爷依旧一脸的无辜,她就叹气,盼天明。天当然不会听她的说明就明说黑就黑的,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黑暗着。
杨翠玲一边叹着气一边盼望着,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终于还是明了。杨翠玲早就等不及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尽管急着打药,别的事也是一样都不能少的,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样都那么具体。到杨翠玲这里就简单多了,只要把家里的嘴们喂一遍就好,猪呀鸡呀羊呀,只要一看到或听到杨翠玲开门的声音就会叫起来的。事实上,即使看不到听不到一样会等在那里,只是看到或听到会更热烈些而已。
杨翠玲穿好衣服,到西间屋挖了半碗麦鱼子准备开了门喂鸡。麦鱼子是没成熟的小麦粒子,瞎在麦壳里很难脱出来,只能在扬场的时候撇出来,打面吃肯定不行的,扔了又可惜,那就只好做饲料了,喂猪、喂牛什么的,和棒子掺在一起一风吹就中了。喂鸡就没这么麻烦了,直接撒到地上就好了。现在生活好了,鸡们也跟着享福了,居然也会挑食,麦子下来不吃麦子,棒子下来不吃棒子,一句话啥庄稼下来不吃啥庄稼,主人总不能把它饿死。杨翠玲没办法只好顺从了,麦季里喂鸡们棒子或者拌麦麸,现在再过一阵子就收秋庄稼了,鸡们不吃棒子了,正好喂麦鱼子。
杨翠玲打开门,勤快的鸡们已经等在门口了,懒散的还在树上。杨翠玲是盖了鸡窝的,一次给鸡打预防针,从鸡窝里把鸡们一个个的掏出来打针,完了再塞回去。经此一折腾,鸡们就记了仇,商量好了似的,第二天一只进窝的也没有了,全都卧到了树上,有的还不放心又往上卧了卧,差点就到树梢了,大概白天就侦查好了吧。现在看到门开了,那些卧在树上的鸡们有的慌慌地飞下来,有的好像还没呆够极不情愿地磨蹭下来,又不甘心少吃一口,或者怕别的鸡嘲笑它懒惰,气昂昂地走进来,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边还怒气冲冲的叨一下这个,啄一下那个。别的鸡惹不起赶紧往一边躲了躲。于是,全都静下来,定定地看着杨翠玲——它们知道是早餐时候了。杨翠玲抓起碗里的麦鱼子一扬手撒了开去,鸡们纷纷低下头叨了起来。卧了一夜,鸡们早饿了,杨翠玲的第一把麦鱼子一撒下去,不等第二把撒下来就被鸡们叨了精光。在等待第二把麦鱼子的当儿,先叨完面前麦鱼子的鸡们饥饿难耐,就迁怒于身边的鸡们,颇为生气地叨了它们。等杨翠玲第二把、第三把麦鱼子撒下来鸡们就再没闲暇叨别的鸡们了,忙不迭地叨起麦鱼子来,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欺负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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