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年就近了,越过年的气氛也越浓,村街里,人家的庭院里,窗台上,锅灶上,堂屋里,牛屋里,桌子上,柜子里,枕席下,鞋壳娄里,衣裳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它到不了的。人们的脸上也都明晰晰地泛着年的亮光,全都沉浸在年的喜庆里。谁也没有想到黄雪丽和邓金海却在这个时候一起跑了,就连黄雪丽和邓金海也没有想到。
进入十月,邓金海的活儿开始少起来,到十一月活儿就更少了。邓金海没事闲得发慌只能挤在村里的小卖部里,人手够了就打打牌,不够就闲说话,原先笊头子虽是胡连八扯,却能逗大家开开心心的大笑一阵,笊头子死了这点乐趣就没了,偶尔碰着谁兴致来了连几句也是少盐没醋的,人们听起来就很寡淡,半天没啥反应,说的人就没了兴趣,后来就成了连锁反应,除非是挨着谁了骂几句玩,骂完就完了。大家就站在那里发愣,这时候就很怀念起笊头子来。这种怀念不会持久,随便来个人或者谁一句话就能把怀念破坏掉。于是,大家在干干地站着,等待着。谁也不知道等待什么,但还是等待着。
有时候黄雪丽会来买点什么东西,看见邓金海打个招呼,拿了东西就走。黄雪丽走出多远了还不经意地回头看看,看不到什么才慢慢走回家去。邓金海知道黄雪丽很想他,他也很想黄雪丽,可也只能想,他被张素心看死了,去哪儿都得让她知道,时候长了不回家就得说出个牌儿名来,还要把跟谁在一起干什么仔仔细细的告诉她,偶尔她也会去问人家,看看他说的是真的是假的。张素心给邓金海的印象一向是山上滚磨盘实打实的,也就不把她当回事,可上一次他问孙长海问得很有脑子,邓金海就有点惊了,再不敢轻举妄动。
这天,邓金海实在闲得无聊就背了鱼篓,扛了鱼把子把蚂虾去了。这些年河水落了不少,鱼也跟着少了,使得几个会撒鱼的老把式都收网多年了。不撒鱼不是说就不打渔了,事实上打渔打得更绝了,早先是撑了木船用机器带动发电机发电电鱼,后来就省事了,背个电瓶把电线连在舀子上,一到水里连电带舀一下就齐了。这就把鱼逮绝户了,水里几乎见不到鱼了。水里鱼没了,但蚂虾还是有的,入了冬河水更是落得厉害,蚂虾也小,鱼网撒不着,电了也不会漂上来,当然漂上来也看不清。入了冬河水变得清澈起来,水又浅,按说能看清的,可蚂虾是透明的,在水里跟水一样就还是看不清。逮不到鱼就只能逮蚂虾了。逮蚂虾就得用鱼把子,而且是专用的,按一般的叫法应该是蚂虾把子才对,可蚂虾把子叫着别嘴,就叫了鱼把子。鱼把子是用两根手指粗的枝条弯成弓形再用一根铁丝穿了,再把窗纱缝在铁丝和其中一根枝条弯出的弓形上,然后再用一根长长的竹竿绑在两条张开的弓形上固定了,鱼把子就做成了。把鱼时尽量把鱼把子使劲往水里抛,然后再快速地拉回来,以免蚂虾们溜走,那就白忙活了。鱼把子很轻,甚至会飘起来,把的时候就要扛在肩膀上,两手用力往下压竹竿。还有一样,河水尽管很浅,可竹竿往里深入很多,还是被弄得水淋淋的,把的时候穿件雨衣会能防止把衣裳弄湿,可两手就没办法了,戴手套把的时候还不觉得,捡蚂虾的时候就不行的,笨手笨脚的不说,蚂虾又那么小,根本没法往鱼篓里捡,就只能光着,大冬天本来就冷,河里的风又溜,那手就冻得红嘟嘟的。因此把蚂虾并不是一件轻省活儿。好在邓金海不是把蚂虾卖钱的,他只是把着玩,把多把少无所谓,受不了了随时都可以收手。
邓金海正一下一下把着的时候,就看见黄雪丽远远地走了过来。
黄雪丽孕检去了。
孕检每月进行一次,凡是育龄妇女都必须参加,否则缺一次罚款二百,以后每缺一次罚款再翻一倍。只要是不打算生孩子的妇女都会参加的,这可不比交公粮。以前村里开会不去的就会加收公粮充罚款,免了农业税,村里再没有收钱的理由,想开会就开不成了,开不成村主任也没办法,只好不开。孕检就不一样了,镇上支持的,没有能免的可能,罚款也就真刀真枪的,没谁不去的,毕竟懒的不是气力而是钱啊!黄雪丽不想去,不是觉得难为情,而是觉得自己这么大年龄了还孕检有点欺辱人的意思,她的理由是想生孩子还老老实实呆家里啊,早跑得不见影儿了,等你再见到孩子已经生出来了,你总不能把他搦死吧?因此沤沤几几的。孕检一般在村部里进行,孕检的医生也只在村部里呆三天,三天过了,再不去孕检就等于缺检,缺检就要罚款,干脆利落,没谁会等你,没谁会听你解释,你就是有一百条理由也照罚不误。眼看两天过去了,村里育龄妇女差不多都去了,黄雪丽还是不见影儿。赵志高就来通知黄雪丽了。按说,孕检是村妇女主任的事儿,不该村主任赵志高出面的,妇女的事儿嘛,一个大男人出面总会叫人多想。可村妇女主任不是王菜园的,而是另一个自然村的,不大认识黄雪丽,也不想跑路,因为孕检是固定的,每月就那几天,后来改为两个月孕检一次,变化也不大,都是单月的那几天,要是都这样沤几,妇女主任累死也忙不过来的。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何况是制度呢?更得严格执行了。执行就要罚款,赵志高
三十二、抓奸(1/5),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