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阶而上,推门而入,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那椭圆形的大堂、超长的柜台、X型灯带装饰的入场口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往事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她和陈安在这看电影的画面历历在目。记得有一次她站在隔离带外,勾搭陈安:“帅哥,方不方便请你看个电影呀?”
陈安说:“你的话,可以。”
仿佛眨一眨眼,还能看见他站在柜台边对她笑。
程乐乐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不合时宜的回忆甩了出去,尝试着专业地评估一下。
四个字。维护失当。
虽然泰溪是个小地方,但当年的影院装修绝对是逼平一线城市水平的。风格大方、设备先进、服务质量也是上乘。程乐乐之前以为转卖是因为今年的疫情让影院的投资方资金链出现了问题。
现在看来,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除开外部商业环境的凋敝,内部运维随便一扫都是问题。
原本用来显示排片表的屏幕全都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黑白打印的表,皱皱巴巴地贴在大理石台面上,因为更换了多次,上面的胶痕开始发黑。卖品部挂的灯箱上,爆米花套餐图片看上去像是使用了许久,价格变动后,直接在原先的价格上用马克笔涂改了;LED播放的片花、海报灯箱内不乏已经下线了的过期电影;通往二楼的扶梯一侧前东倒西歪地摆放着一个黄色的维修牌子,上下行的电梯都没有滚动……
整个影厅状况与外部的影院LOGO“生厂影完”浑然一体,明晃晃地向每一个走过路过的人昭示着“我们就要倒闭了”——这话说得不够严谨,因为偌大一个大堂,除了她,并没有走过路过的人,哪怕今天还是理应影院黄金时间的国庆假期。
影院生意除了片源,一靠优秀的外部商业环境吸引流,二靠内部良好运营保住回头。这个影院哪头也不挨着,要是城东那个商场新开个影院,这是个死局。
这个体户估计是个外行,被人坑骗了,做了接盘侠。
程乐乐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还真被同事们的乌鸦嘴说中了。
至少要撑上六个月啊。程乐乐头痛地想。
程乐乐进来许久,售票员一个人冷冷清清站在柜台,早就留意到她了。
“看电影吗?”小伙子朝她打招呼。
程乐乐想,连句“欢迎光临”的礼貌用语都没有,和熟人问她“吃饭了吗?”一个语气。乍一听,也有点意思。
她拉着行李过去:“推荐一个呗。”
小伙子挺实诚:“我推荐你别看了。接下去几场都没卖呢,要都没人买,我就能提前下班了。”
程乐乐努努嘴:“那我买一张票岂不是包场?来一张吧。”
“嗐。”小伙子叹气,“我这算反向营销吗?”
程乐乐趴在那儿看打印纸上的排期,皱了眉毛。这排期也太不合理了。八九点钟这么好的时间段,就一场电影。
她四望一圈:“你还懂挺多。怎么不见别的员工?”
“吃饭去了。”
程乐乐看了下时间,都快九点了:“这么辛苦,这个点儿才吃。”
“还行吧,七点开吃的。”
程乐乐舔了舔嘴唇:“你们这儿上班挺滋润的,还招人吗?”
小伙子道:“人都没一个,招什么人呀。”他看了一眼程乐乐身边的行李箱,问,“你要找工作?去大海影院呗,那儿刚开,应该缺人。”
真是祸不单行,担心什么来什么。
“大海影院?什么时候开的?”
“10月1号。”
难怪了,她9月查的,那会儿它还没开业,自然没有票房数据。
程乐乐问:“星辰和大海是同一个个体户么?名字取得还挺有CP感。”
小伙子笑了。他在这一个人也无聊,逮到一个爱聊天的人,正好解解闷:“不是。他们家老板叫李大海。”
“那你们老板叫——”她想了想,好像叫陈总来着,“陈星辰?”
小伙子笑得更欢了:“我们影院老板换了三个了,不过这个影院名儿从没变过。”
哦对,星辰影院一直叫这个。她被这思路带沟里了。
“人家都去大海了,你怎么还在星辰上班?要做天文学家吗?”
小伙子说:“姐,你真幽默。一个人一个追求。我图这儿轻松没人管。”
“你们老板不管?”程乐乐挑了挑眉毛。
“嗯,他过来就睡个觉。什么都不问。”
“你们这儿还有宿舍呢?”
小伙子摇头:“没有,我们老板在厅里睡。挺怪的一人。”
程乐乐想,估计看出来接的盘无可救药,自闭了吧。
聊得差不多了,她指了指最近那个场次,“给我一张《我和我的家乡》吧。”说着她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小伙子道:“姐,聊得这么投缘,我请你。”
“气了,素昧平生的,哪能让你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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