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飙被劫的事发生在下半夜,监狱里的卫兵打瞌睡的时候。水上飙正靠着后墙躺着,不断地呻吟。左腿上的枪伤感染了,在化脓,浑身火一样烫,持续的高烧令他意识模糊,而剧烈的伤疼又让他彻夜难眠。他迷迷糊糊地想他可能快死了。这时他的背感到墙发出有节律的颤动,沉闷的捣击声随着那颤动传来。他将耳朵附在墙上倾听。墙是不规则的石头砌成的,石缝里的灰浆潮湿松散,用指甲可以抠下来。他突然感到墙在蠕动,一块大石头已往里头陷进去了,转眼工夫,那石头被掏走了,墙上现出一个黑咕隆咚的洞。紧接着,一个蒙面人泥鳅一样从洞里钻进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问:“你是不是水上飙?”他点点头。蒙面人架起他就往那洞里塞。水上飙连忙说:“快叫醒牢里其他人!”那蒙面人却说:“我们只救你!”说着双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推,将他塞进了墙洞。墙洞另一边,立即有一双手抓住他,将他连扯带拉拽了出去。他四下一看,已经到了监狱大墙之外,后面是黑黝黝的山。两个蒙面人架起他就走,另有两个蒙面人手里提着短枪,一个开路,一个押后。水上飙急切地道:“把牢里其他同志也救出来!”但这些人不理睬他,只顾埋头猛跑。水上飙这才看出,救他的这些人并不是他的同志。他的伤口刀割一般疼,自己根本迈不开步,几乎是被拖着走的。跌跌撞撞走了没多远,强烈的疼感从腿上辐射开来,他就昏厥过去了……
苏醒后才发现他躺在一个很大的山洞里。洞顶很高,吊着许多钟乳石,洞口宽敞,强烈的日光将洞内照得历历在目。身下垫着清凉的篾席和散发着清香的稻草。他的伤腿已经被干净的布紧紧缠住,看样子里头还敷了药,鼓鼓囊囊的。他用双肘支起上半身,却听一个男人说:“莫动,躺着歇息吧!”
他回头,才发现一个背着短枪、长了一脸络腮胡的汉子坐在他脑后。
水上飙问:“你是谁?”
那汉子捋捋络腮胡,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哟,大名鼎鼎的水委员长!”
水上飙看看他那装束,心里已明白几分,拱手道:“多谢搭救之恩,不知好汉尊姓大名?”
汉子说:“也许水委员长略有耳闻:十几年前,萸江茂源商行的老板覃老八差遣一水手给他送一船桐油去益阳,趁此机会奸污了水手的堂,水手回来后,堂就上吊了。水手去告状,但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水手凑了钱进了衙门之后,反被覃老八告他谋财污陷。水手一怒之下,杀了覃老八,带领一帮兄弟反上山去,从此专与官府豪门作对!”
水上飙说:“你就是那位水手?”
那汉子拱手道:“正是,在下姓龙名真云,人称龙老大。”
水上飙不解:“非亲非故,为何搭救我?”
龙老大笑道:“嘿嘿,正因为沾亲带故,又佩服你带着农会与富人作对,所以才救你呢!”
水上飙更糊涂了:“素不相识,何亲何故?”
龙老大神秘地眨眨眼,笑道:“你等一会就晓得了的。要再迟救你两天,官兵不杀你你也活不成了,伤口里的毒会流到你全身去。你要谢,就谢我的押寨夫人吧,是她用嘴巴将你枪眼里的脓毒吸出来的!好在是对穿过,子弹没留在里面,否则早没命了。现在你放心吧,我的枪伤药很灵,有半个月二十天,就会好了的。”
水上飙愕然:“你的押寨夫人?”
龙老大又眨眨眼:“是呵,钻墙打洞救你,是她的主意。嘿嘿,我这人呀,阎王老子的话都不听,只听押寨夫人的,没办法。”
龙老大笑笑就走开了,钻进洞底的一个黑黑的小洞里。水上飙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回事,正愣怔着,那小洞里钻出一个女子来,他发现那女子晃着一张时常依稀出现在梦里的面庞。他恍惚起来,以为又堕入了梦境。“爹——!”分明有人唤他,是谁?“爹,是我呀,你不认识山娥了?”水上飙一惊,竭力睁大眼睛。一个极像山娥的女子伫立在面前,他怔怔地:“你真是山娥?”
山娥泪眼汪汪:“我真是山娥呀,爹!”
山娥在他身边坐下,拿过他的手攥着。他喉头哽咽,千言万语拥塞在嗓子眼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良久,山娥抬起头,破涕为笑,从身后提出一只竹篮,篮子里有一钵鸡汤和一副碗筷。
“山娥,爹做梦也想不到是你!”水上飙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条绣有桃花的手绢来,“瞧,我一直带在身边。山娥,爹找你找得好苦,你为何一直躲着爹?”
山娥声音小下去:“我觉得……没脸见你。”
水上飙四下瞟瞟:“我又没有怪你呵。你怎么又流落到此?”
山娥便轻言细语地诉说她后来的遭遇。原来她从益阳来到萸江迎春院后,被汉口的茶行老板看上,用二百块银元给她赎了身,带她搭船去宝庆。船行到一个僻静处,被龙老大和他的弟兄们打了劫。龙老大勒索五百块银元作买路钱,茶行老板舍不得破财,竟宁愿出让山娥作抵。结果龙老大不仅抢光了茶行老板身上的钱,还把山娥也掳上了山。龙老大要她作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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