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晚是个例外,迥异往昔,四方暗幕中有种莫可名状、让他汗毛竖立的惊悚。他们离家游猎已经有七八日。阴森寒风吹得树影幢幢,宛如一个个活物在凝视着自己。一想到这个,郭奎就觉得浑身发冷,恨不得立刻调转马头,回到营地,但这一点却不能在聂整面前暴露出来。
聂整出身于柴桑本地望族,据说家族祖上可以追溯到战国时著名的刺聂政,郭奎觉得更应该是项羽。他是个身材魁伟的壮汉,身高八尺,肩膀宽阔,胸口厚实,平日里使用的角弓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拉开,射出的箭矢简直是短矛,十八岁就入山射虎、下澤斩蛟,二十出头声名就传遍了整个彭蠡泽,是豫章有名的大豪。而他手中那张用牛戴牛青角制成的大弓也随之声名鹊起,旁人称其为“大屈”(传说中的楚国国宝),发妻过世之后又迎娶了庐江周氏的美人儿为妻,三十出头旁人便以“聂公”相称而不名,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体谅旁人心中的恐惧?
“鹿!好大的鹿!”
“老天爷,这可不是鹿,这是山神爷!”
“对,快跪下!这是山神爷,冲撞不得!”
身后传来阵阵惊呼声,郭奎抬头向前看去。那是一头真正的庞然大物,郭奎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魁伟、俊美的动物,它的肩膀比自己的坐骑至少还要高出两三尺,头顶上庞大的鹿角宛若一顶王冠,矫健的躯体,光滑华丽的皮肤,即将下落的夕阳给这头鹿镶上了一圈金边,它优雅的走出森林,平静的朝这边看来,仿佛一位君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郭奎已经看到有人为这头鹿的威严慑服,虔诚的向其跪拜,说实话,郭奎自己的双膝也有些发软了。
“好一头畜生!”
郭奎回过头,看到聂整抽出一支箭矢,弯弓搭箭,显然是想要射杀这头巨鹿,他赶忙喊道:“主人,万万不可呀!”
“不可?”聂整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部下,旋即反应了过来:“不错,这鹿的皮子甚好,若这么远射的话,岂不是弄坏了!待我近些再射,来个对眼穿!”他猛地踢了一下马腹,驱使着坐骑向那巨鹿冲去,那鹿也立刻调转头,向林中逃去。郭奎没奈何,只得打马追了上去,口中喊道:“主人,算了吧,天快黑了,这鹿有些古怪,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对部下的劝阻,聂整充耳未闻,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猎物吸引过去了,他施展平生骑术,紧紧缀着前面那头鹿,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随从越拉越远,最后已经完全没了声息。
突然,聂整感觉到胯下的坐骑猛地向前一扑,多年来苦练渗入肌肉的记忆让他身体一团,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刚沾着地面便跳起身来,沉声喝道:“谁,哪个狗贼在陷害尔公!”
啪啪啪!
黑暗中传出几下掌声,在静谧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数十步外,一个青衣道人走了出来,只见细腰如柳,眉如远山,双目如星,眉心有一点红梅妆,一头黑发用羊脂白玉冠束了,更承得娇美无伦,却是一名女道,笑道:“柴桑聂公,射虎杀蛟,这等情况下都能不受伤,果然名不虚传!”
聂整冷哼了一声,他右脚一钩,已经将马鞍旁的胡禄勾了过来,胆气顿时状了几分,冷笑道:“这绊马索想必是你的人设下的?不过那鹿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让那鹿引我来的?”
“呵呵呵!”那女道笑了起来:“这鹿早通灵性,本道与之相商便是,又有何难!”说罢她招了招手,那头鹿便靠了过来,低下头用头靠了靠那道人,亲昵之极,倒像是她家养的一般,在这林木遮掩之下,那女道宛若传说中的山鬼。聂整冷哼了一声,弯弓搭箭:“妖道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的妖术挡不挡得住我的箭!”
“汝今日气数已尽,弓矢虽利,焉能伤我!”那女道大笑起来,聂整冷笑一声,一箭射去,那道人将外袍向外一抖,人却随之不见了,就好似影子一般,只留下一件青袍飘落。聂整脸色大变,道:“金蝉脱壳?你是天师道中哪位祭酒?”
“呵呵呵!”林中传出一阵道人的笑声,却不再理会聂整的询问,随即林中走出二十余名汉子,个个身着玄袍,头裹黄巾,面色麻木阴冷,显然是敌非友,那些汉子身后,还有一只山豹,那猛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聂整见状心知今日要想活着回去,只能依仗自己的弓矢武艺了,但愿能够坚持到随从追上来的时候。
战斗是从聂整射出的第一箭开始的,强劲的大矢贯穿了目标的胸口,但让聂整惊讶的是,中箭者并没有随之倒下,脸上也没有现出痛苦,而是依旧那副麻木阴冷模样,继续向前移动。
“黄巾力士!你到底是什么人!”聂整又惊又怒,他的心中头一次生出一股悔意来。他曾经听说过天师道中有一种秘术,可以焚香登坛祷告,请神灵降下黄巾力士,附体于虔诚信众之上。之后那信众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刀枪不入,悍不畏死。他原先以为这不过是江湖间传闻,不能当真,却没想今日遇到了。可是天师道的根本在巴蜀之地,自己这辈子也没去过那儿,更不要说得罪对方,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有精通这等秘术之人
第56章 陷阱(1/3),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