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方锦很久没梦到父亲了。
自打老凤君仙逝以后,她便封存了这一段记忆,唯有入睡时,神识游走才会不慎开启。
她梦到幼时,她总躲在天凤宫里,不肯上幼神们要去的私塾。家臣如何劝,她都有理由来搪塞,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肚子疼。
唯有方锦自己知晓,她不去上学,是因为那些口无遮拦的同窗曾在背地里议论她是天煞孤星。
唯有命硬的人,才会克死父母亲。
老凤君死于战场上倒也罢了,可她的母亲却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
她的降生,注定带来不幸。
“荒谬!”方锦曾这样辩驳过。
但是她也会害怕,万一这样的命格是真实存在的,那她注定孑然一身,不配有家人朋友。
如果她没出生就好了,那么至少母亲不会死。母亲活着的话,父亲会多看顾家里,兴许连战场也不上了。
她是毁了这个家的根源……
方锦在梦里挣扎,这次的梦境真实到可怕。
她的掌心都是汗,湿濡、黏稠,手足开始发冷。
“锦锦?锦锦!”有人在喊她,声音焦急,饱含关心。
后来,一团暖意笼住了她,安抚她躁郁不宁的心神,借助这股力量,她终于逃脱险境。
方锦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她的手紧紧攥着一个事物,她低头一看,是林渊白皙如玉的指骨。
她躺在他怀里吗?
方锦有一瞬错愕,她想嬉皮笑脸开个玩笑,再避开林渊的亲昵。
但她不知为何,忽然这样留恋他温暖的怀抱。
她装傻充愣,待了很久。
今天的林渊也很有人情味,他居然没有推开她,而是任她在他怀里汲取片刻的温柔。
方锦似乎懂了不少。她一直以为她生来就没心没肺,凡事都能看得开。原来,她只是在自欺欺人啊,她也会难过,夜里也会因为思念父母亲而伤心落泪。
方锦有点难堪,微微垂下眼睫。
而这时,林渊递来满是兰花香的手帕,帮她擦拭额头的汗:“你做了什么噩梦?”
“吵到阿渊了?实在对不住……我只是梦到了家人。”
“无妨。”林渊答了一声,“你很想念家人吗?”
“嗯……我很想念父亲。他会下界给我带冰糖葫芦还有桂花糕,虽然都是一些不起眼的人间小玩意儿,但我很欢喜。每次他出征,我总会提醒他带点什么回来。”方锦眨眨眼,眼角还是泛起了一丁点潮红,“他最后去的那次,我和他讨要了核桃蜂糕。每每夜里入梦,我都会想,如果我没有和他讨要糕点,他是不是就能早些回家了,会不会因此避开一场浩劫?会不会活下来……”
方锦知道的,老凤君战死沙场,和小小的甜糕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她太想念家人了,才会苛刻地一遍又一遍回忆过去,想要规避所有苦难。
方锦苦笑一声:“小时候,他们都说我是天煞孤星,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也在我年幼时战死沙场。只要和我扯上关系,没有人能好好活下来。”
方锦很少对人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但今夜月朗星稀,她倏忽间升起了一丝倾诉欲,对象找得也不对,竟是平素时常与她拌嘴的林渊。
多滑稽啊。
“至少我好好活着。”林渊简短的一句话,打散了方锦所有未尽之语,“我也算是你的亲近之人,你看,我还好好活着。所以那些荒谬的话,你不必信。”
“我……”
“再睡一会儿吗?还早。”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当顺水推舟扶她起来,打散这个怀抱带来的缱绻气氛,但他没有。
今晚的林渊,柔情到了不像话的地步,他竟容她在怀里倾诉苦楚,允许她枕在他膝上入眠,仿佛他一贯待她如此体贴。
害得方锦都有种难言的错觉,她似乎因林渊的体贴而动了心,甚至会想,如果林渊一直待她这样温柔的话,天凤宫里只他一位夫君,也不是不可行。
方锦实在累极了,她没有拒绝林渊的膝枕。
她再度睡着了,这一回的梦境很美,她没有流眼泪。
只是第二日早上,她睡醒时,林渊已经不在床侧了。一方皱巴巴的手帕提醒她,昨晚的温情时刻,并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幻梦。
矫情过一次,方锦怪难为情的。
这一夜的事,她没和林渊提起,仙君也当她脸皮薄,没有刻意谈论。只是自那晚后,方锦看林渊的眼神就有点怪,从前勾肩搭背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林渊拍一拍肩膀,她都会心跳加速。
方锦想,糟了,她不会对林渊动了凡心吧?对好友下手,她真不是一只好鸟。
不过,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方锦和林渊的相处算是越发融洽了。
林渊平素是无须进食的,能感受到饥渴的唯有方锦。
她“挨饿受冻”
第6章 笑渐不闻声渐悄(1/9),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